我教学不拖堂，按时上下课，被女友举报说太松懈，毁了学生。
她和我是同个班级的老师。
我的教学理念是“劳逸结合”。
而她主张严厉，要求取消学生课间活动，减少体育课，吃饭时也要学习……
我在其耳边劝说不要太严厉，她不听。
我知道她为学生好，便不再劝说。
没多久。
女友的白月光来我们学校任教，对方同样说了个“对学生劳逸结合”，女友瞬间奉为圭臬，按着白月光的说法对待学生。
这时我才明白：
严厉是她的底色，她的底色却因人而异。
1.
过去。
我从来没有想过“自己教学，按时上下课”这事会被举报。
还是被女友举报到年级主任那里。
主任叫我去办公室，批评道：“计呈群老师，你不应该违背伏安安老师的话。”
“你们虽说都是5班的老师，但她是班主任，肯定比你更了解班里的情况。”
“你应该完全听从伏安安老师的安排。”
我没有反驳主任的话。
从办公室内出来，碰见守在门口的伏安安。
她使了个眼色。
我跟着她到走廊的角落。
伏安安面色严肃，站定后对我说：“呈群，希望你没有多心。”
“我举报你这事，完全是为了学生们好。”
“他们已经高二了，高二，是整个高中最重要的阶段，我们不能松懈。”
我明白她的严厉，理解她为学生好的想法。
也就没有反驳什么，只回了个：“知道。”
她看我确实没有多心。
松口气后，推推鼻梁上的眼镜，继续道：“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。”
“还有，我给5班设计了新规定，为提高他们的成绩，给你简单说说，也请你给个建议。”
“除了我一向要求的‘每名老师都要拖堂，完全把课间占用完毕，至多留出一分钟来让学生们上厕所’这条班规外，还有——”
“去厕所，去食堂，或是来往宿舍的路上要跑步前行。”
“在食堂吃饭时，要在餐盘旁边摆放学习资料并学习，我也会去食堂监督。”
“每周两节的体育课也要取消，最多每个月让他们上一节，具体取消的体育课换成哪门我们再商量……”
伏安安把班规一条条读下去。
我的眉头是越拧越紧。
她终于说完后。
我慢慢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：“安安，我还是觉得学习应该‘劳逸结合’，总把学生逼太紧的话……”
伏安安打断我的话。
态度强硬道：“计老师，我认为自己已经说的够清楚了。”
“他们现在是高二，松懈？那你是害了他们！”
“在这个重要的阶段逼他们一把，你才能知道他们的潜力有多大。”
“而且我本来就想找你谈话的，这次刚刚结束的月考，你带领我们5班的物理，全班平均分为什么只考了年级第三？”
“5班的物理过去就没有考出前二，甚至有次还是第一名，是不是因为你让学生们松懈了？”
我小声嘟囔道：“这次是第三没有错，但……只比第二低0.27分。”
伏安安因为我的反驳更加生气：“这次低0.27分你不重视，下次呢？是不是要低2.7分？”
“你再不重视，直到低27分才重视，对吗？”
我哑然。
有种不是她同事，而是她学生的即视感。
伏安安不想再谈话。
转身准备走时，补充道：“计老师，刚才叫你‘呈群’是我错了。”
“在学校，我们应该称呼彼此的职务，否则就会像刚刚发生的一样，你不重视我说的话。”
我局促，却不知道这种局促来自何方：“好……好的，伏老师。”
伏安安满意点头，转身消失在走廊。
2.
我的教学理念向来是“劳逸结合”。
总把学生体内那根筋绷直的话，难免会有断的一天。
但伏安安的教学理念跟我相反，她认为“逼”学生一把，才能激发他们的潜能。
这个严厉的新班规一出来，学生们哀嚎遍野。
我路过5班时，看他们的脸上全是悲痛。
伏安安在讲台上教训说：“叫什么叫！我们老师这么做，还不是为了你们好？”
“你们也应该明白，现在的努力，是为了未来的成功，就算难，不过是难两年……不对，你们已经上了两个月的高二了，没有两年，只剩一年多了！”
“更何况，这有什么可难的？就拿我上课时说的，你们把单词写在小纸条上，去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拿出来看看……这到底有什么难的？”
“你们在鬼哭狼嚎什么……”
在教室外面听她说这些话。
我是想反驳的，但想想自己刚被年级主任批评过，叮嘱要听“伏老师”的话。
便只能摇头，离开5班。
我确实不想再被训话。
怎么说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，老被批评算什么情况？
3.
成沓是我们班上一个男生。
他接连几次月考的物理成绩下滑。
我打听到他平时喜欢玩游戏。
但学校是禁止学生们带手机的。
于是以此为激励。
我在这次月考前跟他说：“只要你物理的全校排名能进步20个名次，我就让你玩我的手机”。
成沓满怀期待地点头同意。
这次月考成绩下来。
成沓的物理成绩在全校排名非但没有下滑，还上升了147个名次。
他很高兴。
身为他的老师，我也很高兴。
但伏安安的严格班规刚发下来。
我在这个时候让成沓玩手机的话，像是故意找茬，跟她对着干。
可这是提前答应过学生的，不信守承诺也不配做个老师。
思来想去。
只能和成沓商量商量。
他说晚饭不吃了，上天台偷偷玩手机去。
我想说这样也行，晚饭时间大家都去食堂，不会被人发现什么。
饭点。
我们两人做贼般偷偷上了教学楼的天台，找个角落，坐到地上。
我把手机给他的时候，顺道给了五个包子和一杯豆浆：“提前去食堂买的。”
“玩游戏归玩游戏，但不能饿着，饿坏身体了可不行。”
成沓接过饭。
眼里放光，倍加感动道：“谢谢老师，谢谢老师。”
“我下次物理还要上升一百多个名次！”
我打断他的话：“学就学，玩就玩，不要在学习的时候想着玩，也别在玩的时候提学习。”
成沓疯狂点头：“嗯嗯。”
然后，他打开我的手机。
看见屏幕的刹那，发出讶异的声音：“老师，你居然玩好几个游戏？”
“王者，吃鸡，第五，三国杀，蛋仔，火影……老师你哪来的这么多空闲时间？”
我摇头：“我就玩王者，别的都是提前下的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玩哪款游戏，就把热门的都下载好了，不然现在临时下不是浪费时间吗？”
成沓又开始激动：“老师，我下次考试……”
我再次截断他的话：“都说了，玩就好好玩，别说了。”
他慌忙低头。
嘴里啃着个包子，开玩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！”
伏安安和她的黑色衬衫出现时。
成沓慌忙把手机藏到袖子里。
我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人在饭点上天台，也吓了跳。
赶紧从地上站起来，走到伏安安面前：“伏老师，你别生气……”
伏安安直接擦过我肩膀。
走到成沓面前，气势汹汹道：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成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。
双手背在身后，耷拉着脑袋。
伏安安高声训斥：“说话！”
“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这事，我刚才都看见了，拿出来。”
“我让你拿出来，你听见没有！”
成沓一个激灵，把手机从袖子里拿出来。
伏安安抓过手机，不耐烦批评道：“你居然敢把手机带到学校？”
“学校三令五申，禁止学生带手机，你带了，还偷偷玩……不对，这手机有点眼熟。”
“计呈群，这是你的手机？”
4.
伏安安愤然转身，瞪我。
我赶紧表达歉意：“伏老师，这是我的错，是我让成沓玩手机的，因为之前我答应过……”
断断续续，我把前因后果解释完毕。
预料之中。
伏安安的怒火没有消失。
她把手机砸到地上：“计呈群，他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，你是想毁了他吗？”
“别说进步一百多个名次了，就是他考成全校第一，也不应该玩手机！”
“你让他玩你的手机，还偷偷摸摸带着他上天台？”
“要不是我下午批改他们的周练试卷，被一堆低分给气得不想去食堂吃饭，而是上天台来放松心情，还真不会发现你能做出这么厉害的事情来。”
我觉得她太过小题大做：“伏老师你把事情说严重了。”
“还是那句话，我觉得学习应该劳逸结合。”
“就让他玩会手机，成绩并不会下滑多少。”
伏安安发出嘶吼：“你胡说什么！”
吼完。
她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，解开紧紧系着的领口扣子。
对我慢慢说：“计呈群，我真是看错你了，你的教学理念和我如此不同，我现在看到你……心里就烦躁得不行，这种烦躁都影响到我的工作。”
“晚上你别回家了，我需要空间单独冷静，你自己找个地方凑合一晚。”
我听这话，火气也是噌噌往脑子里面钻。
她别的话还有点问题。
但后面“需要空间单独冷静”这话没有错。
她需要。
我也需要。
两人冷静冷静，对彼此都好。
不过，旁边的成沓毕竟是个孩子，觉得两人分居是天大的事。
他上前求伏安安道：“老师，我错了。”
“你怎么惩罚我都行，千万别把计老师赶出家啊。”
“这是我的错，你应该惩罚我啊！”
伏安安指着他鼻头发火：“他是个三十岁的大人，用你这个孩子担心？”
“我赶他出家门，他自己找不到地方休息？”
“还有你，我没有说不惩罚你。”
“你去教师办公室，用办公室的电话联系家长，让他们这个星期来找我。”
成沓慌了：“别别，老师你换个方式惩罚吧，我爸妈他们刚离婚，现在两人心情肯定不好……”
伏安安用眼神制止了他说话：“闭嘴。”
“我没有在和你商量，你老实点按我说的办。”
她说完就下天台。
成沓沉默了。
他落寞又悲伤。
我于心不忍，毕竟这是个父母刚离婚的孩子，况且这事错在我。
不能让孩子受惩罚。
于是跟在她后面，一个劲不停说：“伏老师，你的做法不好。”
5.
我追着伏安安下了天台。
期间一直劝说她不要叫成沓的家长。
伏安安终于在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。
她长长呼出口气。
回头，看着我的眼睛，高声教训：“计呈群，你真是教育界的败类。”
“学校有你这种老师，我是倍感耻辱！”
晚饭点马上结束。
学生们一一从食堂回教学楼，往各自的班级走去。
期间路过我和伏安安。
下意识停住脚步，好奇围观。
我忽然全身燥热，脸上挂不住面子。
伏安安似乎看穿了我：“现在觉得丢脸了？你让学生玩手机的时候，怎么没有想过现在？”
“身为老师，不为学生的前途着想，只一个劲的嘻嘻哈哈，怎么配做个老师？”
“你毁了学生，毁了一个家庭的未来。”
“这件事我会举报给校领导，你等着受罚吧。”
她的字字句句打在我脸上。
我在学生们灼热的目光中，羞愧不已。
恨不得钻进地缝。
6.
我成了全校师生的焦点。
还在校会上，当着几千人的面，做了公开检讨。
是丢脸。
但我不怪伏安安。
我知道，她的教学理念是和我不同，但，是为了学生好。
任职多年，伏安安为了学生，变成了严厉的班主任。
她的生活里全是如何教学。
没有其它爱好，也不怎么打扮自己，衣柜里满满都是深色衣服。
她说，花时间挑衣服，不如好好琢磨怎么提高学生的成绩。
打心底，我钦佩伏安安。
于是，我尊重她的教学理念。
不过。
后来的某天，我在晚饭点的时候上天台，撞见成沓在玩手机。
“老……老师？”
成沓慌里慌张从角落里站起来。
我让他放松：“玩就行了，别紧张，我就是最近压力大，来天台看看高空景色，缓解缓解压力。”
成沓疑惑：“老师你有什么压力？”
“这次期中考试，我们5班的物理平均分不是回到年级第二了吗？”
我回他：“那前面不是还有年级第一吗？”
成沓想了想，拍拍我肩膀：“老师你也不用逼自己太紧。”
“你很厉害，年级第一是迟早的事。”
我笑了：“你倒是会说话。”
“玩手机吧，玩的时候别被人看见……等等，你这手机是？”
我的嘴角不自觉下弯。
本来，我以为是成沓偷偷把手机带到学校。
但视线落在手机上时，看着熟悉的手机壳，内心生出奇怪的猜测。
成沓证实了我的猜测：“手机是伏老师的，她给我玩的，说是学习压力大的话，可以适当放松。”
我愣住了。
半天后结结巴巴反问道：“你伏老师她……她是这么说的？”
成沓肯定地点点头。
我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。
7.
我终于明白那种“陌生感”从何而来。
伏安安的白月光来我们高中了。
我在校园里碰见了伏安安。
她正和一位男老师穿梭于各个角落，瞧见我后，把对方介绍给我：“成叶老师刚刚从别的学校，调到我们这里教体育。”
“成老师很厉害，他在上大学的时候，连续拿了很多届市运动会的冠军。”
“大家都很钦佩他。”
她在做这番介绍时，脸上露出红晕的光泽。
抬手，把发丝绕过耳朵后的动作也很僵硬。
成叶摇头。
朝我伸手：“哪里哪里，是伏老师过誉了，我们大学的体育生都很厉害。”
“谁手里都有几个冠军的牌子。”
“对了，伏老师还没有说清楚，我和她是大学同学，不同专业，但在同个社团。”
我象征性握了成叶的手一下。
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在脑海中反复揣摩他的名字——“成叶”“成叶”。
伏安安可能不清楚。
多少个夜晚，每每“成叶”两个字从她口中蹦出后，我都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眠。
出于男人的尊严，我从来没有问过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。
而现在，不需要问了。
伏安安笑着跟我告别：“成老师第一天来学校，我身为曾经的同学，自然有义务带领他熟悉熟悉陌生的环境喽。”
“计老师，下节是我的英语课，麻烦你代替我先上节物理，之后我再上你的课。”
“成老师，我们走吧，跟你说啊，我们高中在整个市能排前三呢，你来我们学校任教，可真是来对了呀。”
两人不等我说什么，逐渐消失在前方。
我刚刚大部分的注意力全在伏安安身上。
她似乎在渐渐远离我。
“喽”“啊”“呢”“呀”……
我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的语气词。
另外，她刚刚只跟我介绍了成叶，好像忘记向成叶介绍我。
8.
“成叶”，“成沓”。
我私底下向成沓旁敲侧击，打听些事情。
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。
成叶是成沓的堂哥。
所以，之前伏安安把手机借给成沓玩的疑惑，也有了答案。
“计老师你好大胆。”
办公室内。
同为5班，教语文的老师过来打趣我。
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，没能明白他的意思：“什么？”
语文老师解释说：“我刚刚路过5班，发现班里在放电影，你还不在教室里。”
“你好大胆啊，伏老师刚定了那么严厉的班规，你就给学生们放电影……跟伏老师对着干，胆子是真大啊。”
“我真担心，伏老师晚上把你从家里赶出去。”
我因为之前让成沓玩手机，早就被赶出家门了。
这段时间一直在朋友家住。
不过这不是重点。
我满头雾水说：“这节不是我的课。”
语文老师惊讶：“不是你的课？也就是说，不是你给学生们放的电影？”
我点头。
语文老师更加诧异：“我本来以为你是伏老师的男朋友，只有你敢，但现在——”
“我们班哪位老师这么放肆，敢和伏老师对着干？不怕伏老师找他算账？”
我扭头看向贴在桌面上的课程表：“我看看啊，这节课是……英语？”
语文老师的嘴张成圆圈：“是伏老师的课？她给学生们放的电影？”
他惊讶。
我也惊讶。
下意识往办公室外走去：“我去趟厕所。”
“去厕所”是在撒谎。
我去5班看了眼，发现班里确实在放电影，教室里没有一个老师。
进去问了个学生。
他说伏老师这节课前放了电影后，就出去了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我转头离开教室。
停顿片刻，开始在整个校园里，漫无目的地找人。
结果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。
伏安安正和成叶在操场上面散步。
我直接过去，佯装偶遇：“好巧，你们两人在……聊天？”
成叶率先回应我的话：“计老师。”
“上节是我的体育课，我刚上完，伏老师就过来闲逛，说在办公室里面待久了，应该出来晒晒太阳。”
我又状似无意地随口提了一句：“哦，我刚刚路过5班，看见他们在看电影。”
“伏老师，我记得这节好像是你的英语课……”
伏安安承认了。
她看向旁边的成叶，眼眸里闪烁着光亮：“是的，我给学生们放电影是成老师的建议。”
“这段时间通过和成老师的接触，我发现他在教育上颇有心得。”
“他告诉我学生不能逼得太紧，应该适当放松，劳逸结合，真是没有想到，成老师的教学理念这么先进。”
听到这里，我控制不住地笑起来：“哈哈哈。”
伏安安的表情凝固了。
不耐烦地质问我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我也不知道缘由：“哈哈，没什么，就是忽然想笑，哈哈哈，劳逸结合，哈哈哈。”
9.
伏安安是彻底变了。
刚刚定了没有多久的严厉班规，开班会撤销了。
她不再拖堂，不再占用学生们的课间，按时上下课。
除去偶尔在教室里放电影外。
还会督促学生们要多在校园里活动，晒晒太阳，打打篮球。
有堂课上。
她抓住一个正在偷偷画画的女生。
女生很害怕。
按照过往，这件事很严重，肯定是要叫家长的。
但这次，伏安安大加赞赏女生的画：“画得真不错，说不定未来会成为有名的艺术家呢。”
女生很受鼓舞，频频感谢老师的称赞。
我知道这事后，本能为学生们高兴。
也潜意识为自己悲哀。
伏安安本性严厉，即便身为男朋友的我，也没能改变她的性格。
但成叶在调过来的几天内，就让伏安安把“劳逸结合”挂在了嘴边。
这四个字，明明我在她耳畔说了无数遍。
确实没有想到——
严厉是她的底色，她的底色因人而异。
10.
我和伏安安的这条道路，恐怕是快走完了。
真正走到头的，是在不久后的星期天。
我长久在朋友家里住肯定不行。
在微信上和伏安安聊过几次，对方总是找话题搪塞我。
在学校里，也不方便谈论私人生活。
趁着休息日，我决定回到和她同居的房子里，当面聊聊。
提前在微信上说过我会回去。
伏安安知道。
但在星期天的时候，我在房子里等了半天，死活没有等到人。
正疑惑对方去哪里，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时。
玄关传来开门声。
伏安安回来了，她手里还大包小包垫着不少东西。
我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：“你是去买什么东西了？”
伏安安把袋子放在沙发上。
看上去很累，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：“没什么，就去买了几件衣服。”
经她提醒。
我的视线挪动至她身上。
眼前的伏安安几乎大变样，她不单单是去买了衣服，还做了发型，烫了头，脸上也化了妆，眼镜换了副轻快又时尚的。
伏安安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她身形扭捏起来：“怎么？”
“我这样子是不是挺奇怪？本来打算就买几件衣服的，但正巧路过个美容店，之前成老师给我推荐过那个店，说里面的员工都挺专业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说着话，眸子里光彩闪烁。
期间，还把买来的衣服从袋子里一件件拿出来。
我瞥了眼那些独特又漂亮的服装，看上去是精心挑选的。
放过去，伏安安是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买衣服上。
她是变了，本人变得越来越好。
我为她感到开心，但也知道她的好与我无关。
伏安安收拾完刚刚买的衣服。
才想起今天我来找她是有事情要说：“呈群，不好意思，我第一次做美容，一时间还没能从这种状态中缓过神来，没有注意到你。”
“你今天回来是要和我聊什么？”
我沉默片刻。
注视她脸颊：“安安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伏安安顺嘴接话：“哦哦，分手啊，那等我忙完这段时间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“分手！”
她说话的分贝顿时提高，似乎才搞清楚我说了什么。
11.
伏安安没能料到计呈群会主动提出分手。
老实说，成叶调来高中后没多久。
她就在想怎么跟计呈群谈“分手”的事。
不好开口。
成叶一来，她就分手，那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她有点什么……奇特的想法。
好在，计呈群主动提了。
没有询问缘由，她在震惊过后，赶忙答应。
之后的几天，为了掩盖心虚。
伏安安在学校里，逢熟人便聊起自己的感情经历：“主任，这次市公开课就别找我了，我刚分手，情绪不太好，现在上去的话，给学校丢脸就不好了，对对对，是计老师主动提的分手，我也不好挽留，毕竟感情这事不能勉强。”
“冯老师，你也听说了我分手的事？没有啊，啊，我和计老师分手了，他先说的，可能他有什么想法吧。”
“周老师你不用安慰我，虽说是计老师提出的分手，但我能理解，并没有太难过。”
“保安大爷，你孙子刚被甩？说到‘被甩’，我特别感同身受，不不不，也不能说被甩，是计老师先提出的分手，但我们是和平分手。”
“……”
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。
伏安安终于不再心虚。
她特地挑选了日子，在来学校前打扮了下，穿上前段时间新买的衣服。
来学校上班。
“哇哦！”
她刚踏进5班的门槛。
全班学生就开始起哄：“老师好美啊。”
“从来没有见过老师你这样的打扮，很不一样。”
“老师你好像我上个星期天在家里追的那部剧的女演员，不不不，你比她还有气质。”
伏安安走向讲台。
把教材放在讲桌上后，蛮难为情对台下学生道：“安静安静。”
“我就是很普通的打扮，你们别大惊小怪的。”
“现在上课，一人一张纸，我们先听写听写上个单元的单词……”
伏安安似乎收到了出乎预料的效果。
她内心有无数细线舞动。
以至于教课时走神很多次。
实在专心不下来，她只能撂下一句“后半节自己复习复习最近学的”。
接着，她开始期待下课铃声的响起。
“叮铃铃！”
铃声响起的瞬间。
伏安安快步走出教室。
把教材放回办公室，趁其他老师没有注意，赶紧掏出工具来给自己补了个妆。
又忐忑不安地等待上课铃声。
“叮铃铃！”
上课铃声响起。
伏安安又离开办公室，赶往操场。
之前早就打听过了。
这节，是成叶的体育课，他应该在操场上领着学生上课。
12.
“现在自由活动，所有人不准离开操场。”
成叶吹了下口哨。
班上的学生一哄而散。
他正准备去器材室整理刚到的那批器材，扭头时看见操场口站着个熟人——伏安安。
成叶看对方往这边张望。
小跑过去打招呼：“伏老师，来找谁？”
伏安安身形扭捏起来，视线也不往人身上看：“没什么的，就是随便逛逛。”
“成叶……成老师，你正在上课？”
成叶回答：“是，不过我现在要去器材室收拾收拾，你没事的话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伏安安猛然抬头。
激动询问道：“我……我能跟你一块去吗？”
“其实也不是没有事，我有事！”
成叶感觉她这人很搞笑：“有事说事就行了，怎么现在不能说？”
“你这事还需要挑时机讲？”
伏安安咬了下嘴唇。
她像是鼓足勇气道：“好，现在说也行。”
“就是，就是……”
她环顾周遭，确定没有人看向这边。
开口说：“就是，成老师你也知道我最近刚分手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想说，我现在是单身。”
“我其实对成老师有些许的好感，成老师，我想……我想做你的女朋友！”
“我想问问，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？”
成叶面部闪过些许的惊讶。
他停顿半晌后说：“我恐怕不能。”
“伏老师，我有女朋友，不过她在另一座城市，我们是异地恋而已。”
伏安安瞬间石化在原地。
巨大的羞耻感包裹住身体。
旋即恼羞成怒：“你有女朋友？”
“成叶，你最好是在开玩笑。”
成叶翻了个白眼：“莫名其妙，这有什么好撒谎的？再说，我也没有说过自己是单身啊。”
伏安安几近崩溃：“你是没有说过自己单身。”
“但是，你在有女朋友的前提下，多次接受我的约会是什么意思？谁会在一个人在有对象的情况下，接受另一个人的约会邀请？”
成叶眼里涌动出不屑：“约会？”
“我不这么认为啊，我就是和你出去看电影，喝咖啡，去游乐园，买衣服等等，不能因为是我单独和你去这些地方的，你就说我在和你约会吧。”
伏安安勃然大怒：“你！”
“那你偷偷拉我手是什么意思？还把嘴唇靠近我，好几次，要不是我出声提醒，你离我那么近，都快亲上我……”
成叶面色阴沉。
打断她的话：“伏安安你别造谣啊，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？”
伏安安脱口而出：“我……”
可只吐出一个字，就忍不住闭嘴了。
她是有证据的。
当他偷偷拉自己手时，偷偷想和自己亲吻时。
伏安安总能下意识提前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，并打开手机拍下视频，想要记录这个奇妙的时刻。
但理智又操控自己，知道在未确定恋爱关系前不能这样做，便出口制止。
眼下。
成叶质问自己有没有证据。
她伏安安有，但不能拿出来，那种偷偷记录的行为太过掉价。
和成叶故意暧昧的行为同样令人羞耻。
不过。
成叶不知道她的内心所想，表情傲慢道：“伏老师，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。”
“我可是个好男人，你自己误会了我的某些举动，怎么能怪我呢？”
伏安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终究难以忍受，破口大骂：“成叶，你混蛋！”
13.
“成老师，我想……我想做你的女朋友！”
“我想问问，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？”
两个学生在天台上搞模仿。
模仿后，一起捧腹大笑。
我上天台来缓解压力时，正巧看见这幕。
同样，还撞见躲在旁边，攥紧拳头的伏安安。
伏安安根本不敢正面教训那些嘲笑她的学生。
只能在角落里，愤愤道：“可恶。”
“我在和成叶告白的时候，周围没有其他人，但现在我和他说的话在学校内到处乱传，毫无疑问，这么丢脸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说，那么——”
“源头就只能是成叶。”
她说着说着，余光瞄到了我。
扭头，眼眶含泪道：“你笑吧。”
我摇头：“我就是上来放松心情的，无意间碰见到这幕，有什么好笑的？”
“没意思。”
“倒是你，接下来该怎么办？”
伏安安拼命摇晃脑袋。
脸上是尽是迷雾笼罩。
我思考半分钟，回答：“那我就帮帮你，算是和平分手的感谢。”
丢下这话。
我扭头下了天台。
向其他老师打听成叶所在的办公室。
找到他。
成叶正在办公室做俯卧撑。
瞧见我进来后，从地上站起来：“你是计老师吧？伏老师的前男友，找我有什么……”
我一拳挥到他脸上：“去你玛的！”
成叶随之怒吼：“啊！”
办公室内，其他老师纷纷站起来，愣在各自的座位上。
门口，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学生。
成叶捂着流血的鼻子，气急败坏朝我发火：“你有病！”
“我招你惹你了？”
我又举起拳头，朝他砸去：“我没病，有病的是你，煞笔！”
14.
丢脸。
我确实打不过这个体育老师。
感觉他打在我身上的拳头，比我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多多了。
要不是办公室内其他老师拦着，我能被他打进医院。
“逞英雄”的结果不太好。
我被全校通报批评。
呃……还要在大会上当着全校师生面做检讨。
第二次。
一个学期还没有结束，一个老师就在大会上做了两次检讨。
后来回想，自己当时是过于冲动。
但是——
“你后悔吗？”
伏安安问我。
我摇头：“不后悔。”
她从怀里掏出个红包来：“你毕竟因为我去了几次医院，别的不说，医药费应该由我垫付。”
“我给你微信转账几次，你老是不收，就只能私底下过来给你送钱。”
我见她一再坚持，只好收下：“行吧。”
“你太顽固，我都说不用了。”
伏安安摇头：“不，我应该给的。”
她说完后一直沉默。
只不过，凝望我的眼睛有点深邃。
我担心她想太多，提醒说：“那个……你也不用太感谢，我只是做了件让自己安心的事情。”
“我要是不打他的话，我内心会不舒服，总之是为了自己，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。”
伏安安回答：“嗯。”
我以为她这个“嗯”是听进去我的话的意思，谁知道就是简单的“嗯”了下。
又一次月考后。
5班老师聚在一起，分析本次考试的情况。
我简单分析完毕后。
伏安安带头鼓掌，脸上是欣喜的神色：“计老师说得很好，我打心底里佩服。”
“他对我们5班的现状和未来趋势都看得透彻，我向来认为计老师的教学理念很先进，很科学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的夸赞结束。
旁边，语文老师“嘿嘿”笑了笑：“少见啊，伏老师竟然会夸其他老师。”
气氛已经尴尬到其他人都觉得不适。
我也恨不得离开讨论室。
但，伏安安仿佛没有察觉到语文老师的调侃。
转头，满眼光亮看向我：“我过去确实有很多不对的地方，现在正在改。”
“就说夸人这方面，只要他做的对，我就应该夸赞的，另外其他方面我也会努力呈现出自己的不同，希望你们能看见。”
话音落地。
空气静止。
语文老师又打趣说：“计老师，你吱个声啊，人家等着回答呢。”
我是骑虎难下。
硬着头皮，对上伏安安那双认真的眼睛，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个：“嗯。”
15.
还有两分钟上课。
我把教材夹在胳膊下，准备去教室时。
猛然愣了下：“我忘记提前去实验室借电压表了，现在去的话，又得耽误十几分钟……”
话刚说了半截。
伏安安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，往办公室外面跑去：“19班他们上节是物理课，好像用到了电压表，我去借。”
半分钟都没有过去。
她就气喘吁吁跑回来，手上拿着借来的电压表，放在我办公桌面上：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问我，我最近有了解过整个高二的物理教学进度。”
我不置可否。
她是英语老师，为什么要知道物理的教学进度，答案不言而喻。
兴许是看出我的内心。
伏安安欲盖弥彰地来了句：“哦，我就是随便了解的，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。”
我叹口气。
把她叫到走廊外没有旁人的角落里。
很严肃道：“伏老师，我觉得你最近变得有些不同，尤其是对我的态度。”
“上次打成叶那事……如果让你觉得有什么误会的话，我向你道歉。”
“但希望你能明白，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，除了‘同事’外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生活上的联系。”
“可能说的有些过分，我只是怕自己说的太委婉，让你再次误解什么。”
伏安安的眼睛逐渐睁大。
她双手死死交织在一起，脸上布满了火焰。
最终，火焰消失。
轻声说了个：“嗯。”
16.
伏安安这次的“嗯”好像真的有了效果。
不管是办公室，教室，还是其他地方，她不再对我有特别的表示。
随之而来的。
也是整个人的消极，不能说“消极”，而是回归原状。
又变成那个严厉的“班主任”。
又开始执行那个严厉的“班规”。
“不是取消你们的课间了？老师不拖堂，你们自己不会学习！”
“中午在食堂，我发现不少学生在吃饭时，餐盘旁边没有放学习资料？下次再让我逮住，你就把最近学到的知识点抄一百遍！”
“上什么体育课，高考考体育吗？闭嘴，学习！”
她对待学生越来越严格。
班里的气氛也很压抑。
某节课上。
伏安安发现有个女生在偷偷画画。
她直接把女生的画扔进垃圾桶内，并高声呵斥：“画的什么东西？”
“你还真觉得自己能成为艺术家？”
“去办公室给你家里打电话，让家长赶紧过来，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！”
女生勃然大怒。
她转头冲出教室，但没有去办公室给父母打电话，而是跑进校长办公室，把伏安安给举报了。
说她打压学生，让学生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情绪。
校长对这件事很看重。
立刻让管理层对近期发生的事情做调查。
调查结果，和女生说的相近。
管理层一致认为：伏安安的做法有损师德，会对学生们的心理健康产生很严重的负面情绪。
调查结果：
撤掉伏安安的“班主任”，暂停其教学任务。
连带着，高二年级主任在明明知道真实情况的前提下，没有任何做法，管理层让他当着全校师生面做检讨。
5班来了个新英语老师。
原来的“班主任”一职，由语文老师带领。
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。
大家都对这件事唏嘘不已。
我也一样，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。
内心甚至比其他老师更烦躁。
因为，伏安安在被停止教学后，天天晚上来找我。
17.
我和伏安安分手后，从两人同居的房子里搬出去。
又不能一直借住朋友家。
就得租个房子。
为了省钱，我把房子租在偏远的郊区。
本来也没什么事，就是距离远了些。
可眼下。
伏安安隔三差五，大晚上的来租房找我。
有很多次，身上酒气熏天。
我受不了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：“伏老师，你自己想要堕落下去，能不能别带上别人？”
“我们之间就维持在‘同事’关系上，不行吗？”
“别说整座城市里有很多单身男人了，就是我们学校也有不少单身男教师，你要是想恋爱，不能从他们之间选个吗？”
伏安安摇摇晃晃，有点站不稳。
一个踉跄，摔在我身上。
我下意识搀扶住她。
她却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呼道：“计呈群你别装了，你也喜欢我喜欢得不行。”
“不喜欢的话，为什么要搀扶我？”
我松手。
扔她到地上，并且态度冰冷道：“不单单是你，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快要跌倒，我都会搀扶。”
伏安安被我扔在地上后。
眼睛刹那间变红：“我不管，你搀扶我你就是喜欢我。”
“还说什么让我找其他单身男教师，你就是在欲擒故纵，你在试探我！”
“不用试探了，我喜欢你，我们再谈恋爱吧！”
她从地上爬起来。
又晕晕乎乎往我身上扑：“计呈群，过去是我错了，我没有真正感觉出来你的好。”
“后来，你打成叶那一拳头，真是打进我心里去了。”
“你不能怪我，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，谁让你又一次闯进我的心，我是真喜欢你。”
“至于成叶，他就是我过去的一个念想，我在大学的时候没有得到，现在就一直在心里想，但实际上在他把我表白的话在校园里面传的时候，我对他的心就死了。”
“我不喜欢他，我讨厌他。”
“计呈群你听见了吗？我讨厌他，我恶心死他了，我不该喜欢他的，我……现在只喜欢你啊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她说着说着，嚎啕大哭。
眼睛红肿到病态的感觉。
头发凌乱。
衣着邋遢。
路过的行人频频看过来。
我内心没有丝毫感动，相反，只觉得头疼。
租房在偏远郊区。
现在又是大晚上。
伏安安她动不动就来找我大闹一场，结束后，我肯定不能留她过夜，不然她会误会。
我也不能让她独自回去，不安全，所以不得不送她回家，这又让她产生了误会。
更重要的是，来回几趟，我晚上的休息时间大大减少。
伏安安她——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。
我能怎么办？
18.
我只能选择逃跑。
隔壁市新建了个私立高中，急需大量老师。
我决定去应聘，还真应聘上了。
从原高中辞职后，带着东西离开校园。
刚上公交车，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。
“计呈群！”
公交车缓缓行驶。
我扭头透过车窗，看见了外面的伏安安。
伏安安在路边追着公交车，丝毫不顾形象地嘶吼道：“计呈群，你别走！”
“我不能没有你，你别走，不要离开我！”
“计呈群，求求你了……”
车内。
我旁边的乘客打趣道：“哟，搁这演偶像剧呢？”
我不知道怎么回答，只能尴尬笑笑。
回头，不去管外面追车的伏安安。
租的房子早就联系房东退了。
东西也快递到了隔壁市。
那里有我个朋友，他也替我选好了新的租房。
实际上。
我现在只需要坐火车去新单位报道就行。
到新高中的第一天。
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。
来任教的新老师比想象中多。
我在乌泱泱的一群中，挤来挤去。
“你好，是新来的老师吗？”
有位优雅阳光的女人出现，她对我说：“相关手续交给我，我来帮你。”
我点头，把东西交给了她。
顺嘴问：“你是政教处的领导吗？”
女人粲然一笑：“不是领导，也不是政教处。”
“我也是新来的老师，就这个私立高中不是刚开的吗？人手不够，我来帮个忙。”
她翻看我的手续：“计呈群，教物理的？”
我点头：“对。”
她目光悠然漫长，自我介绍说：“我是教历史的。”
“我叫戴水倾。”
19.
再次见到戴水倾是在高一的教学楼。
我笑着打招呼：“好巧哦，戴老师。”
戴水倾也礼貌笑笑：“好巧，计老师。”
“你也是来教高一的？”
我回答：“是，我教高一2班的物理。”
戴水倾眼睛里流露惊讶：“高一2班？我也是，还真巧。”
“我教2班的历史。”
“兼任班主任，好了，我们班的老师们都到齐了，现在去办公室开个碰头会？”
我跟着她走进办公室。
戴水倾在2班老师们的视线中。
简单说了说教学任务，末了补充道：“我个人向来认为，学生来学校学习，但不只是学习。”
“同样，对我们来说，老师的任务是教书育人，教书和育人同样重要。”
“学习的成绩是一方面，也要注重他们的品德和素质，在学习上不能太过严厉。疯狂压迫他们去学习的话，那他们其他方面可能就会变差。”
“学习固然重要，但生活里不能只有学习。”
“所以，我们要让学生们明白‘劳逸结合’的重要性……”
我没有忍住，笑出声来。
戴水倾脸上略微不满意。
眉头挑了下：“计老师，对我的教学理念有意见？”
我赶紧道歉：“不好意思，没有意见。”
“我很赞同戴老师的教学想法，把学生们逼太近的话，物极必反，他们可能会产生厌学情绪，劳逸结合很重要。”
“而且，我也觉得学习固然重要，人的品行才是关键。”
“社会是个大染缸，离开学校后，学到的知识未必会让你在染缸中获得多少，但学到的品行会让你走得更远。”
戴水倾怔怔看了我一下。
继而淡然一笑，微微点头：“确实。”
“计老师的说法，我很赞同。”
20.
我和戴水倾恋爱三年。
然后订婚。
结婚。
婚后有了两个孩子。
生活过得甜蜜幸福，很充实，就是太充实了。
毕竟两个都是高中老师，起早贪黑是标配。
而且除了教学任务外，还有其他工作。
最近。
有个省级“公开课比赛”。
我们私立高中为了打出名堂，特地选了几名优秀教师去省会参加比赛。
我就是其中一个。
戴水倾是上届比赛“历史组”的亚军，这次不参赛，但负责带队，并传授相关经验。
我和她这次去省会，忙是忙点，但比平时来说轻松些。
“困了？”
我迷迷糊糊听见戴水倾喊我。
睁开眼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她腿上小憩。
慌忙坐起来，难为情道：“你也不叫醒我？”
“这么大的会议厅，来开会的有五六百人，我躺在你腿上，被别人看到也太不像话。”
戴水倾丝毫不在意。
挑了下眉头，骄傲道：“合法夫妻，怕什么！”
“更何况，不是还没有开会吗？”
我笑了：“戴水倾你在骄傲什么？”
闲聊三四句话。
会议开始。
开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，冗长，繁琐。
不少老师开起小差。
后面就有两个人在聊天。
我本来不在意，直到在他们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。
他们两人说：“前面第三排坐着的是不是伏安安？”
一人伸长脖子看了看：“还真是。”
“她旁边坐着的是她老公吧，成叶？”
旁边人点头：“是。”
“这两个老师在我们整个城市都成大明星了，啧啧。”
有不了解情况的问：“怎么说？”
他回：“你不知道？我给你简单说说。”
“这个伏安安当初在白月光成叶调到他们学校教体育后，两人迅速陷入暧昧，后来伏安安的男朋友看不下去了，提出分手。”
“伏安安立马分手，又和成叶表白，结果成叶压根就没有想过和她谈恋爱，人家有异地恋的女朋友，伏安安很难过很受伤。”
“但这事还没有结束，成叶把伏安安给自己表白的事情跟全校人说了个遍，还说什么是伏安安上赶着给自己表白，到头来伏安安被全校人嘲讽。”
“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，伏安安表白失败，又想回去跟前男友复合，人家不同意，还害怕地辞职了。”
“伏安安悲痛欲绝，消沉一段时间后，化悲痛为力量，决定不能轻易放过害自己被全校嘲讽的成叶。”
“成叶之前跟所有人说什么‘伏安安上赶着追求自己’，一方面是虚荣心作祟，另一方面是断定自己在和伏安安暧昧的时候，伏安安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先主动的。”
“但人家伏安安在暧昧时，有偷偷拍视频记录，视频完全能证明其中有很多次，是成叶主动靠近她，主动拉她手的。”
“伏安安就带着这段视频，找到成叶异地恋的女朋友，给她看了视频后，那个女人迅速甩了成叶。”
“完事后，伏安安还把最近发生过的所有事情，都写出来，打印了几百张纸，在学校内到处张贴，那个成叶的名誉也是被毁了。”
“诶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。”
21.
旁边人有点不耐烦：“能不能别卖关子了。”
他赶紧说：“行行行，马上就完了，我长话短说。”
“后来，伏安安为了报复成叶，在他每谈一个女朋友，就拿自己拍的那个视频给人家女生看，向她证明成叶是个‘渣男’。”
“结果就是，成叶的每段恋爱都被毁了，气急败坏，他也开始报复伏安安，只要伏安安谈恋爱，他也去骚扰人家男朋友，弄得伏安安也没法交男朋友。”
“这两人就这么相互纠缠，谁也不放过谁，然后不知道两个人哪根筋搭错了，还是决定一辈子都不放过彼此，居然结婚了！”
“之后就这么过到了现在，啧啧，两个奇葩……”
后面的内容没有什么要听的。
都是旁边人对这段闲谈的评价。
我听完后排的话，下意识向前张望，隐隐约约，看见个熟悉的，身着深色大衣的严厉的伏安安。
她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。
而伏安安旁边坐着的，那位身形硕大的男人是——成叶！
他不是教体育的吗？
怎么比过去胖了好几圈？
22.
公开课比赛结束。
我在“物理组”科目内，获得亚军。
“现在，我们为所有科目的亚军获得者颁发奖杯。”
主持人在掌控流程。
我随着大家上台。
上台后，我低头的刹那，看见了坐在第三排的伏安安和成叶。
两人坐在正中间。
他们直直看向台上，身形严肃。
恍惚中。
我又想起过往。
“现在有请上一届的亚军获得者颁奖。”
主持人的声音把我从恍惚中拉回来。
过往……
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。
我站直身体，等待领奖。
等待上届亚军获得者——戴水倾给我颁奖。
戴水倾是教历史的，按理说不该给我这个物理的亚军颁奖。
但她跟上届物理亚军说了个悄悄话，和他互换位置后，从礼仪小姐手中，拿过奖杯，递到我手中。
我好奇问她：“你刚刚跟上届物理亚军说了什么？”
戴水倾笑了：“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我说，计呈群是我老公，我想给我老公颁奖，能不能换个位置？”
“他同意了。”
我也跟着上扬嘴角，故意用恶心的腔调调侃道：“你考虑的真周到啊，老婆~”
戴水倾瞪我一眼：“这么多人呢，你正经点。”
我拒绝：“刚刚不是你说的吗？”
“合法夫妻，怕什么！”
“合法老公叫合法老婆‘老婆’，有什么不妥的？”
她无奈。
随即拥抱我：“行，没有什么不妥。”
“那比赛完后，合法老公和合法老婆回家。”
我也紧紧抱住她：“好，回家。”
（全文完）